赫尔蒙德的石板路上,晨阳投下长长的影子,这座都城慢慢苏醒过来。商贩们已经在大市场支起摊位,刚出炉的面包香混着弥漫在帝国心脏各处的淡淡魔力气息,飘散在空气中。
这座宏伟都市的中心矗立着皇宫,白色石墙在晨光中像抛光的大理石一样闪闪发亮。这建筑既是建筑瑰宝,也是魔法工程的典范 —— 看似反重力的塔楼、连接各翼的水晶魔力桥,还有复杂到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防护屏障。
在这神圣的殿堂里,一个身着洁白皇室服饰的人影穿过走廊,墙上挂着历代皇帝和传奇英雄的画像。朱诺这一周来变化不小,从那个在林子里折腾迷茫少年的随性旅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实用的旅行装换成了正式朝服,既显威严又不失亲和。
紫眼睛映着从彩色玻璃窗透进来的晨光,走路时带着种近乎空灵的气质。尽管场合正式,他神情依旧轻松,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跟遇到的宫中侍从点头打招呼。
“早啊,托雷斯队长,” 朱诺跟一个表情严肃的骑士打招呼,对方立刻立正站好。“你这站姿真够标准的,又对着镜子练了?”
队长饱经风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只是保持标准而已,大人。重要会议期间,皇宫守卫可不能散漫。”
“明智。不过咱俩说句悄悄话,我觉得衡量守卫好坏,得看他们能不能在会上撑住不睡着。” 朱诺笑得更开了,“议会要是扯起税收政策的哲学辩论,我见过大男人站着都能睡过去。”
“我会记着的,大人。” 托雷斯明显被逗乐了。
朱诺继续沿着走廊走,跟其他几个守卫和仆人也聊了几句类似的闲话。他随和的态度似乎让所有人都放松下来,尽管宫里明显弥漫着紧张气氛。显然,有大事要发生 —— 大到需要立刻召回帝国最强战力的那种。
快到议会厅时,随意的闲聊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最高层政府会议的正式礼节。华丽双开门两侧的守卫立正站好,表情严肃,一丝不苟。
“议会在等您,大人。” 其中一个通报。
“那是自然,” 朱诺故作严肃地说,“决定帝国命运的时刻,总得有点戏剧性。”
里面的会议厅,简直是权力集中的完美写照。中央的圆桌是用整块古木雕刻而成,表面打磨得像镜子,刻着的防护符文在昏暗光线中微微发亮。周围放着六把高背椅,五把上坐着人,他们的决定影响着数百万人的生活。
理查德爵士一如既往地若有所思,手指交叉着,看着桌上散落的报告。他目光锐利,洞察一切,战略头脑出众,说出逆耳忠言时还能保持外交辞令,这点同样出名。
他右边坐着卡特里娜,银发和布满皱纹的脸说明她为帝国效力了几十年。她的敏锐才智在贵族中无人不晓,对魔法理论和实际治理都了如指掌,是议会中最受敬重的声音之一。
最高祭司尼古拉斯坐在离门口最远的位置,表情总是阴沉沉的,好像这世界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作为光明教会的领袖,他在帝国宗教事务上影响力极大,但他总爱发表夸张宣言,常跟务实的议员们唱反调。
剩下两位议员 —— 马库斯长老和维拉夫人 —— 是资深政治家,主要靠丰富经验和对制度的记忆发挥作用。他们开会时很少说话,喜欢观察,有人问才开口提建议。
坐在这群人中间的是阿米莉亚女皇,她一出现,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了。虽然才 22 岁,却能让比她大三倍的顾问们绝对服从。耀眼的红发梳得既高贵又利落,绿眼睛里透着敏锐的智慧,能像手术刀一样剖析复杂的政治局面。
“朱诺,” 她开门见山,声音自带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谢你这么快响应召唤。”
“陛下,” 朱诺鞠躬,既恭敬又不失随性,“不过您的消息急成那样,总不会是叫我来聊天气的吧。”
“确实不是。” 理查德爵士前倾身体,表情严肃,“我们收到驻守希罗墙的斥候报告,屏障周围的魔力浓度这几周大幅下降,墙体本身也出现了结构恶化的迹象。”
朱诺的轻松神情微微一变,紫眼睛变得锐利起来:“严重到什么程度?”
“严重到我们最有经验的魔力感应师都测出了从未见过的波动,” 理查德爵士接着说,“数据显示屏障的基本完整性可能已经受损。”
“我能证实这些报告,” 朱诺的声音没了平时的戏谑,“我在泽宗森林训练时就感觉到了异常。那一带的魔法氛围…… 很不稳定。”
维拉夫人第一次开口,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智慧:“是魔法结构自然衰退,还是有外部干扰的迹象?”
“这正是我们要弄清楚的,” 朱诺谨慎地说,“异常感觉像是自然发生的,但时机太巧了,让人不安。”
马库斯长老在椅子上动了动,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扶手:“是不是我们担心的那样?大限要到了?”
这话像死刑判决一样悬在空气中。在场的人都明白 —— 希罗墙要是真塌了,后果不堪设想。
“或许还有机会。” 朱诺不情愿地承认。
这句简单的话让房间里寒意弥漫,跟温度无关。
阿米莉亚女皇用惯有的权威打破了越来越浓的紧张气氛:“你在消息里说有新情况要汇报,跟这些异常有关?”
朱诺挺直了些,表情难得正经:“我在泽宗森林调查时,遇到了一件事 —— 一个人,可能跟这些异常有关。”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我发现了个男孩,大概 17 岁。在森林最深处找到他时,他光着呢,不记得怎么到那儿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尼古拉斯祭司明显感兴趣地前倾身体:“迷路的旅人?可能被雷马尼人袭击了?”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 朱诺接着说,“但有几点不对劲。第一,他出现的时间,正好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墙出问题的时候。第二,他对咱们世界的基本常识一无所知 —— 不是神经失常或失忆,是真的不知道小孩都懂的事。”
理查德爵士立刻抓住了关键:“你是说这人和屏障恶化有关?”
“我是说这巧合太明显,不能忽略,” 朱诺回答,“而且我测他魔法能力时,发现他有未经训练的魔力储备,共振模式很特别。”
卡特里娜眼睛微微睁大:“什么样的共振模式?”
“声魔法,” 朱诺说得简单,“完全是生的,没开发过,但基础强度不应该出现在没受过训练的人身上。”
议员们交换眼神,意味深长。声魔法本身不稀奇,但朱诺描述的这些情况加起来,指向一个他们都不愿明说的可能。
尼古拉斯祭司先说出了大家的想法,饱经风霜的脸上又激动又害怕,涨得通红:
“是光明大人,” 他声音发颤,“预言里说了好几代了。黑暗要吞噬一切时,最后一个被选中的人会被召唤,第五个响应召唤的人。”
他枯瘦的手拍在桌上,声音像枪响一样在厅里回荡。
“那男孩 —— 得立刻控制起来。要么成为我们能引导利用的力量,要么就成了能毁掉一切的威胁。这事没得商量。”
祭司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想起了更黑暗的历史:
“我们不能忘了过去的教训。不能让他走上前两次‘旧召唤’的老路。后果…… 不堪设想。”
这话让在座的议员们明显一颤。他们都知道那些被召唤者反戈一击、从救世主变成毁灭者的传说。
卡特里娜说话了,语气沉稳,带着研究魔法理论和历史模式几十年的智慧:
“虽然未来确实要考虑这种可能,但现在不必立刻恐慌。如果他真是我们想的那样,那现在该庆幸他是第五个被召唤的,而不是害怕他会变得更糟。”
她指了指桌上的报告:
“历史记录显示,新被召唤的人需要时间才能完全发挥潜力,不管是善是恶。我们有机会观察、评估,或许还能引导他发展。”
理查德爵士点头同意:“战略上,提前干预比被动应对好。要是能在不良苗头出现前建立良好联系、施加影响,或许能避免重蹈覆辙。”
阿米莉亚女皇专注地听着,权衡着可能决定国家命运的选择。她终于开口时,声音带着钢铁般的权威 —— 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正是这种权威让她坐稳了皇位。
“尼古拉斯大人,虽然我尊重教会在这些事上的历史观点,但现在帝国不能只靠教义治理。我们得用逻辑分析,慎重考虑所有可能。”
她直视朱诺,绿眼睛锐利得让人不自在:
“但我们也不能忽视其中的危险。无论这人身分多重要,民众的安全和帝国的稳定必须放在首位。”
女皇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带着绝对的皇权:
“这男孩要是有任何异常行为 —— 任何可能对帝国或公民构成严重风险或威胁的行为 —— 你立刻清除威胁。别犹豫,别给第二次机会,别向上请示。明白吗?”
朱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表情又说明他早料到会有这种命令。那个耐心训练迷茫少年的随和导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职业骑士 —— 他 “光骑士” 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想了很久,他微微低头表示接受:
“遵命,陛下。我明白任务要求。”
他正要转身离开,卡特里娜担忧地开口:
“现在男孩在哪儿?要是真像我们想的那么重要,得有人保护监视。”
朱诺的表情突然变回惯有的坏笑,气氛一下子变了。这转变太突然,几个议员都愣住了。
“哦,” 他故意说得轻松,带着点无辜又藏不住的得意,“我让他跟你孙女待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寂静中,卡特里娜的椅子刮过地面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响。
“你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气坏了 —— 就像奶奶发现宝贝孙女被一个身份不明、可能关系世界存亡的陌生人单独留下一样,“你怎么能这么蠢?你知道那丫头多冲动鲁莽吗?”
朱诺看着卡特里娜的脸涨成各种红色,笑得更欢了:“我觉得对他俩都是个好经历。”
“经历?!” 卡特里娜的声音尖得可能震碎了皇宫远处的窗户,“你把一个神秘陌生人 —— 可能是史上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人之一 —— 留给一个 17 岁丫头?这丫头以前为了解决外交危机,居然要跟外国大使比魔法决斗!”
“说句公道话,” 朱诺气人地平静,“她赢了。”
“这不是重点!”
其他议员看着这一幕,有的无奈,有的憋笑。这些年他们见多了这种场面,知道卡特里娜护孙心切时,最好别插嘴。
理查德爵士礼貌地清了清嗓子:“或许我们该关注现状,而不是争论过去的决定。”
“过去的决定?” 卡特里娜转向他,“这才过去不到一周!说不定奥利维亚已经把他关起来了,以为他是坏人;更糟的是,她可能把他当成练习魔力的对象了!”
朱诺若有所思:“哎,这两种可能都完全说得通。”
阿米莉亚女皇看着这场家庭闹剧,耐心十足 —— 她早就学会了顺着顾问们的性子来,而不是对着干。等吵得差不多了,她平静地说:
“卡特里娜,你担心孙女的判断力,我理解,但朱诺这么决定,可能有他的道理。”
她挑眉看向朱诺:“你确实有道理,对吧?”
“当然有,” 朱诺的语气稍微正经了点,“奥利维亚是这代最有天赋的水魔法师之一,真有事也能自保。她有政治背景,又不掺和宫廷斗争,既能得到保护,又不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最重要的是,她心肠好,有道德底线,不会伤害无辜的人,跟索菲亚完全不一样。”
他顿了顿,又变回那副幽默的样子:“再说,我觉得要是搞砸了,你会怪我而不是怪她,从家庭关系来看,这显然更安全。”
卡特里娜瞪了他半天,怒气慢慢变成了勉强的认可:“你做决定前都算过这些?”
“我也不是完全不靠谱,” 朱诺故作委屈,“偶尔冲动前也会想清楚的。”
“偶尔。” 卡特里娜嘟囔着坐回椅子,明显累坏了,“至少告诉我,你警告过她可能会遇到什么吧。”
朱诺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天啊 ——” 卡特里娜双手捂脸,“那可怜的孩子。奥利维亚可能觉得他要么是乞丐,要么是罪犯,要么是突然冒出来的追求者。以她的性子,说不定已经往最坏的方面想,开始动手了。”
议会慢慢散了,卡特里娜心里直犯嘀咕 —— 孙女到底会对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可能改变世界的人做些什么。
以奥利维亚处理突发情况的前科来看,后果轻则尴尬,重则堪忧。
与此同时,在一个弥漫着湿石头和旧绳子味的地下室里,林烨・渥谷恢复了意识 —— 就像魔法野兽闯进花园,毫不温柔。
浑身都疼。
头疼得像有人拿他的脑袋当鼓,敲了一整场音乐会。身上也疼,像是被专业人士仔细打过一顿似的。好不容易睁开肿起来的眼睛,发现自己好像在个储藏地窖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绳子磨得手腕生疼。
墙上高窗透进的微光照亮了石墙、木桶,这气氛看着像是存酒的,不是关迷茫少年的。
脸又肿又疼,动了动下巴,一阵锐痛 —— 显然他晕过去时,有人 “教训” 得很彻底。
“我到底咋了?” 他嘟囔着,声音嘶哑得不像样。
“喂…… 有人吗,喂” 他喊到几乎动不了头,这时一个人影从光里走出来,还是那双眼睛,还是那张漂亮脸蛋 —— 奥利维亚。她走过受伤的男孩,开口问道:
“终于醒了啊,你这该死的恶魔。”
林烨又疼又懵,几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用尽剩下的力气大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