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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夏的阳光带着灼人的热度,透过部队医院走廊尽头那扇蒙尘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斜斜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旧木头和一丝若有似无的中药材混杂的气味。苏清沅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护士服,正蹲在中医科库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整理刚从后勤处领回来的一批药材。

指尖拂过干燥的甘草片、带着独特清香的薄荷叶,还有根须分明的人参须……一种久违的、踏实的暖流悄然涌上心头。前世几十年浸淫药香的经验沉淀在骨子里,此刻仅仅是触摸这些最寻常的药材,就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锚点。她仔细地分门别类,将容易受潮的用油纸包好,贵重的单独放置,动作熟稔流畅,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道。

“小苏,又整理药材呢?”路过的药房张姐探头看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科里都没几个人用,费这个劲干嘛?要我说,还不如去外科多学点打针输液,那才是真本事。”

苏清沅抬起头,露出一抹平静的微笑,晨光勾勒着她年轻却异常沉静的侧脸:“张姐,闲着也是闲着,整理清楚点,万一哪天急用也方便找。”她没有争辩中医的价值,重活一世,她比谁都清楚,在那个西医被奉为圭臬的年代,空洞的辩解远不如一次实实在在的证明更有力量。她低头继续整理,指尖捻起一小片当归,凑近鼻端轻嗅——品质尚可,可惜年份稍欠了些火候。前世那些珍稀药材库的景象在脑中一闪而过,旋即被她按下。脚踏实地,从眼下开始。

走廊尽头突然爆发的喧哗声,像一块巨石猛地砸碎了午后的沉闷。

“快来人啊!救命!老赵头不行了!”

“赵大爷!赵大爷您醒醒!别吓我们啊!”

“医生!医生在哪儿?!”

尖锐的哭喊、杂乱的脚步声、椅子被带倒的哐当声瞬间汇聚成一股恐慌的洪流,席卷了整个楼道。苏清沅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迅速放下手中的药材,站起身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几个穿着汗衫军裤的战士和家属,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正从干部家属休息室的方向冲出来。老人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骇人的青灰,嘴唇呈现出缺氧的深紫色,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无力地垂落在担架边缘,随着奔跑微微晃动。

“是后勤处赵处长的父亲!赵大爷!”有人认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人群像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呼啦啦涌向内科急诊室的方向。苏清沅逆着人流,快步跟了上去。她挤到急诊室门口,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

“让开!都让开!”内科的刘副主任,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气喘吁吁地赶到,扒开人群冲了进去。几个护士迅速推来了氧气瓶,手忙脚乱地连接面罩。

急诊室内,简易的诊床上,赵大爷毫无生气地躺着。刘副主任俯身,快速检查瞳孔、颈动脉,又拿起听诊器按在老人胸前,眉头越锁越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心音极弱……几乎听不到!脉搏摸不到!”刘副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直起身,“快!准备强心针!肾上腺素!立刻建立静脉通路!通知手术室准备,可能是大面积心梗!”

护士们动作飞快,但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感却越来越浓。老人青紫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善,氧气面罩下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一个年轻的小战士,大概是赵大爷的孙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床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抓着老人冰凉的手:“爷爷!爷爷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

刘副主任拿起针筒,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比谁都清楚,这种突发性、严重的心脏骤停,在七十年代中期简陋的医疗条件下,抢救回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强心针下去,很可能也只是徒劳,甚至加速死亡。时间,一分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急诊室门口挤满了人,压抑的啜泣声此起彼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每个人的心。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女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让我试试!”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苏清沅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步跨进了急诊室。她的护士服在混乱中沾了些灰尘,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紧紧锁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少女的怯懦,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苏清沅?你胡闹什么!”刘副主任正焦头烂额,看到是她,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赶紧出去!”

“刘主任,病人厥心痛急性发作,邪闭心窍,阳气暴脱!”苏清沅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西医急救药物起效需要时间循环,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立刻通阳开窍,振奋心阳,吊住这口气!等不到药物完全起效了!给我五分钟!”

她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术语,虽然有些名词在刘副主任听来陌生(如“厥心痛”),但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和眼神中流露出的强大自信,竟让他一时语塞。

“你懂什么!出去!”旁边一个中年护士长厉声呵斥,伸手就要来推她。

“别碰她!”一个低沉冷硬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带着军旅生涯淬炼出的威严。众人回头,只见陆承宇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显然是刚结束训练,额上还带着汗,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目光如电,扫过急诊室内外混乱的人群,最后落在苏清沅身上。他刚才在走廊拐角目睹了全过程,包括苏清沅那句石破天惊的“让我试试”。此刻,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无形的压力让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让她做。” 他只说了三个字,目光沉静地看向刘副主任,“情况还能更坏吗?”

刘副主任看着赵大爷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又看看陆承宇不容置疑的眼神,再看看苏清沅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眸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一丝荒谬的、被逼到绝境的希冀在他胸中冲撞。他猛地一跺脚,几乎是吼出来的:“好!苏清沅!五分钟!就五分钟!你要什么?!”

“酒精棉!快!越多越好!最细的毫针!快!”苏清沅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如同战场上下达命令的指挥官。

酒精棉和针包被慌乱地塞到她手里。苏清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指尖细微的颤抖。灵魂深处那浸淫数十载的经验是她的底气,但这具十七岁的身体,终究是第一次面临如此凶险的场面。她左手捻起一枚三寸长的细毫针,右手用酒精棉快速擦拭针身和自己的手指,动作麻利得令人侧目。目光如炬,瞬间锁定赵大爷胸前几个关键的穴位——膻中穴(心包募穴,宽胸理气)、内关穴(心包经络穴,宁心安神)、极泉穴(手少阴心经起点,通心脉)!

她出手如电!第一针,直刺膻中穴,深约一寸!银针入体的瞬间,她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旋一捻,用的是前世苦练的“烧山火”基础手法,针下力求得气,引动微阳!

“嘶……”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抽气声,有人捂住了眼睛。

第二针,刺向左臂内关穴!第三针,直取左腋下极泉穴!每一针都稳、准、快!行针手法更是与普通护士的笨拙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提、插、捻、转,沉稳有力。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下的针感和老人身体的细微反馈上,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紧绷的侧脸滑落。

时间仿佛凝固了。急诊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银针极其细微的嗡鸣。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陆承宇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苏清沅身上。她专注的侧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年轻,甚至带着一丝稚气,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沉静、锐利得如同经历百战的老兵。她捻针的手指稳定得可怕,每一次细微的提插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力量感。这绝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围着林子墨转、眼神怯懦的苏清沅!她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一种与年龄阅历完全不符的沉稳和老练。一丝震惊和探究,在他深邃的眼底悄然掠过。

“动了!手指!赵大爷的手指动了!” 一直跪在床边死死盯着爷爷的小战士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喜呼喊!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赵大爷那只原本毫无知觉、垂落在床边的手,食指和中指,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抽动般的呻吟,从赵大爷青紫色的唇间艰难地溢了出来!虽然微弱,却像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急诊室!

“有心跳了!有心跳了!”负责监测的护士几乎破了音,指着旁边简易心电监护仪上那重新出现的、虽然微弱却实实在在的波动线条!

奇迹!活生生的奇迹就在眼前上演!

刘副主任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拿起听诊器按在赵大爷胸前,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被颠覆认知的震撼:“有心音!虽然弱,但……真的有心音了!”他猛地看向苏清沅,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快!强心针!静脉推注!氧气流量加大!快!”

护士们如梦初醒,动作比刚才迅捷了十倍。强心药物顺着刚刚建立好的静脉通路迅速推入。高流量的氧气呼呼作响。

苏清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她缓缓地将刺在膻中、内关、极泉穴上的银针依次取出,动作依旧稳定,但后背的护士服已被冷汗浸透了一大片。她退开两步,将位置完全让给忙碌的西医护团队,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治疗车边缘,指尖冰凉。

“清沅姐!”一个小护士赶紧扶住她,递过来一杯温水,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感激,“你…你太神了!”

苏清沅接过水杯,勉强笑了笑,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才感觉找回了一点力气。她看向病床,赵大爷脸上的青灰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依旧苍白,但嘴唇的深紫已经转为淡淡的乌青,胸口的起伏也变得明显而规律起来。他,活过来了。

急诊室里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置信的低语。

“我的老天爷……真救回来了?”

“那几根针……是仙法吗?”

“这苏护士……以前没看出来啊……”

“多亏了陆营长开口……”

陆承宇的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落在苏清沅略显苍白的脸上。她靠在治疗车旁,微微垂着头,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侧影单薄却透着一股难以折弯的韧劲。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五分钟,她身上迸发出的那种专注、果决和近乎神迹般的能力,与他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判若两人。这不仅仅是医术,更像是一种经历过生死淬炼的…本能?他深邃的眼眸里,探究的意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刘副主任处理完关键的抢救步骤,摘下听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神情复杂地走到苏清沅面前。他仔细打量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在中医科默默无闻的小护士。

“小苏同志,”刘副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刚才…那是什么针法?你…跟谁学的?”他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立竿见影的急救针灸,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苏清沅早已想好托词,她抬起头,迎上刘副主任探究的目光,眼神清澈坦荡:“刘主任,是我爷爷以前教的。他老人家是旧时的老郎中,留了些家传的土法子,专门针对这种突然闭过气去的急症。他说这叫‘回阳救逆针’,关键就是快、准,刺激心脉相关的穴位,先把一口气吊住。”她语气平静,带着一丝对“逝去长辈”的怀念,“具体原理我也说不清楚,小时候死记硬背的穴位和手法,今天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硬着头皮试一试。幸好有用。” 她把功劳都推给了“祖传”和“运气”,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在这个年代,拥有过于超前或无法解释的知识,往往是祸不是福。

“祖传…土法子…”刘副主任喃喃重复着,眼神依旧惊疑不定。这效果,哪里是“土法子”能解释的?但他看着苏清沅年轻而坦然的脸,又想起她刚才那神乎其技的手法,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清沅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后怕和感激:“不管怎么样,小苏同志,今天你救了赵老一命!这是天大的功劳!我代表医院,也代表赵处长一家,谢谢你!你…好好休息一下,压压惊。”

正说着,一个穿着四个口袋干部服、神色焦急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人的簇拥下冲进了急诊室,正是闻讯赶来的后勤处赵处长。他一眼看到病床上呼吸平稳的父亲,又听到刘副主任对苏清沅的感谢,瞬间明白了关键。他几步冲到苏清沅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摇晃着,声音哽咽:“小苏同志!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是我爹的救命恩人!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堂堂的处长,此刻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清沅被他晃得有些头晕,连忙抽出手:“赵处长,您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赵大爷能挺过来就好。”

周围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惊愕,有敬佩,有好奇,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苏清沅这个名字,伴随着“起死回生”的震撼故事,像一阵风,瞬间刮遍了整个部队医院。

她无心应对这些目光,只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焦点。她对刘副主任和赵处长微微颔首:“主任,处长,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说完,便低着头,快步走出了依旧喧闹的急诊室。

走廊里的空气似乎清新了一些。苏清沅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刚才那几分钟,耗尽了她的心神。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捻针时那种引动气机的微妙触感。这双手,终于再次握住了命运的脉搏。这只是开始,她对自己说。

“感觉如何?”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清沅猛地睁开眼。陆承宇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不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在走廊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深沉。他手里拿着一个军绿色的搪瓷缸,递了过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喝点热的,定定神。”

苏清沅微微一怔,随即接过搪瓷缸。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驱散了一丝寒意。“谢谢陆营长。”她低声道,捧着缸子小口啜饮着热水。温热的液体滑入胃中,带来些许暖意和踏实感。

陆承宇的目光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沉静的脸上停留片刻,没有追问那神乎其神的针法,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刚才,很厉害。”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厉害”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本身就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苏清沅抬起头,看向他。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他的眼神深邃依旧,但里面似乎少了些惯常的疏离,多了一点她看不懂的东西——或许是探究,或许是单纯的认可。

“运气好,家传的笨法子碰巧管用了。”苏清沅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重复着之前的说辞。热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陆承宇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座沉静的山。走廊里人来人往,投向苏清沅的目光充满了各种意味,但在他无形的气场笼罩下,没有人敢轻易上前打扰。

这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匆匆走来,是医院的张政委,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小苏同志!原来你在这儿!”张政委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热情,他快步走到苏清沅面前,目光在她和陆承宇之间扫了一下,随即笑容更盛,“哎呀,刚才急诊室那边都传遍了!了不起!真给我们医院长脸了!救回赵老,这可是大功一件!院里一定会好好表彰!”

苏清沅连忙站直身体:“张政委,您言重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诶,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该表扬的绝不能含糊!”张政委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正好,下个季度的‘先进个人’评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看啊,就凭你今天这临危不惧、力挽狂澜的表现,这个名额,非你莫属!我这就去跟院党委提!” 他说完,又对旁边的陆承宇笑着点了点头,才匆匆转身离开,显然是急着去落实这件事。

“先进个人”……苏清沅捧着温热的搪瓷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缸壁。这个在她前世看来无足轻重的荣誉,此刻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涟漪。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她凭借自己能力,在这个年代、这个环境里真正开始站稳脚跟的信号。不再依附于任何人,而是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

她抬起头,目光无意间掠过走廊尽头宣传栏上贴着的鲜红标语——“为人民服务”。那五个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下,似乎比往日更加耀眼。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伴随着刚刚经历过的生死时速的余韵,缓缓注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再看陆承宇,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喝空的搪瓷缸轻轻塞回他手里。指尖短暂地擦过他带着薄茧的掌心,一触即分。

“谢谢陆营长的水。” 苏清沅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护士服衣角,挺直了脊背,目光重新投向走廊深处那堆尚未整理完毕的药材,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回去工作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迈开脚步,朝着库房的方向走去。阳光在她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纤细,却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坚韧的力度。

陆承宇握着那个尚带余温的搪瓷缸,站在原地,看着她挺直而沉静的、一步步走远的背影。走廊的喧嚣似乎在她身后自动分开。他深邃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直到那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库房门口。

指尖残留着她塞回缸子时那细微的、冰凉的触感。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五分钟里,她捻针时那种沉稳到可怕的韵律。家传的土法子?运气好?

陆承宇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带着深沉的玩味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灼热。他将搪瓷缸随手放在窗台上,转身离开,军靴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如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思绪。

库房里,苏清沅重新蹲在那些散发着草木清香的药材前。她拿起一小片甘草,却没有立刻整理。指尖细细描摹着药材粗糙的纹理,仿佛在触摸着刚刚被自己强行扭转的命运轨迹。

窗外,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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