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然把两块七毛三装回兜里。
售票员递出来两张火车票。
“还有十五分钟,快去检票进站。”
“谢谢。”
苏郁然接过车票,拉着苏建军开始疾跑。
苏建军被把妹妹拽着,跟着她跑来跑去,心跳越来越快。
心里的迷茫逐渐消散。
经历这几天的事,不仅他变了,妹妹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
以前都是他拽着阿然走,现在换成阿然带着他走。
苏建军全身轻松,终于不用一个人扛着两个人的未来,迷茫又无助的摸着石头向前走。
阿然长大了,她开始担起两人的未来。
苏建军想着,先让他歇一歇,休息好再站起来保护妹妹。
这些年,他有点累。
直到坐在两人的座位上,苏郁然才得意起来,“我厉害吧!”
苏建军开心得点头,“厉害,比哥厉害。”
“哥,你不要担心,以前你照顾我,以后我带你在海市吃香的喝辣的。”苏郁然开始画大饼。
苏建军毫不犹豫把大饼吃了,“好,以后哥就靠你了。”
火车很快动起来。
苏建军痴迷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妹妹带着他离开了生活十八年的地方。
海市的人不会欢迎他们吧?
记忆里的爸妈很不喜欢村里的二流子。
他却在失去他们的这些年,长成了他们最不喜欢的模样。
苏建军看了一眼妹妹。
忘记真好!
阿然对他们没感情,带着满腔愤怒去找人算账。
“啊。”苏郁然懊恼,“咱们走了,我忘记告诉春妮姐一声。”
“算了,到海市再给她写信。”苏郁然自言自语,“再给红姐写一封。”
接着她问苏建军,“哥,你有没有想要联系的人?”
苏建军摇头,“没有。”
他没有朋友。
朋友要在一起玩,苏建军没时间。
他得过日子,养妹妹。
苏郁然一脸惋惜,“柳树沟的年轻人真没眼光,竟然错过我哥这么一个优秀青年。”
苏建军被她说得忍不住红了脸。
“没事。哥你和你的朋友都带着真心,真心重才走得慢,你们还在相遇的路上呢。”
苏建军愣住,没想到她会这样安慰自己。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太穷太闷不讨喜吗?
这些年独来独往的孤寂,仿佛瞬间消散,呼吸都畅快起来几分。
他摸摸妹妹的头,“知道了,傻丫头。”
苏郁然又开始碎碎念,“火车票怎么这么贵?我还以为一百块钱很多,没想到眨眼就没。”
她将仅有的两块七毛三摊在桌上,叹口气道:“这钱还是你给我的呢!”
苏建军的钱花不出去,她的钱留不住。
“快收起来,别丢了。”苏建军折好,放回妹妹手里。
钱不多,却是他们最后的家当。
苏郁然从善如流藏好,“算了,好歹跨越半个国家,花这个钱也值了。”
“哥,咱们路上吃馒头吧!”苏郁然拍拍布袋。
钱留着以防万一。
苏建军点头,没有丝毫抗拒。
白面馒头好吃,他都不记得多久没吃过了。
临近年关,火车上的人极少。
苏郁然两人硬座生生做出硬卧的感觉。
一路躺着到海市。
下火车后,苏郁然不断打量他的脑袋。
苏建军摸摸头,“看啥,男方暖和,这样凉快。”
苏郁然:“……”
暖和啥呀!
她穿着暖衣一点没觉得暖和。
寒气逼人。
苏建军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裹紧身上的衣服,更有说服力。
在妹妹注视下,苏建军移开眼。
阿然一个姑娘顶着个光头出门,被人笑话怎么办?
他在火车上借了别人的刮刀,特意给自己也整了个光头。
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他们那里的习俗。
天南海北的反正没人知道。
走出车站,苏建军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开始发晕。
好高的楼!
爸妈家要怎么走?
苏建军迷茫的看着车站的大钟,不知所措。
在海市,苏郁然不认为苏建军比自己更能施展开。
火车站出来,坐公交离开的多是本地人。
苏郁然走到一个面善的女人身旁,“阿姨,请问同兴钢厂怎么走?”
阿姨上下打量两人一眼,在两人光头上停留几秒,目光落在苏郁然手里的车票上。
“钢厂呀,远着呢,从这坐公交到……倒三次就到了。”
阿姨说了一遍,不管两人听没听清楚,记没记住,拿着包向旁边走了几步。
苏建军听得云里雾里,上车下车又坐几站的,一点没记住。
苏郁然抿抿嘴,没好意思让她再说一遍。
自己默默走过去看站牌。
没多久,有公交车晃晃悠悠过来,停稳后,那位阿姨跟几个人走上车。
苏建军抬脚跟在后面,苏郁然忙拉住他,摇头道:“我们不上这辆。”
“哦。”苏建军乖乖站回妹妹身边。
这辆车走后,直到第四辆车过来,苏郁然才道:“这辆,哥我们上车。”
“好。”苏建军站在妹妹身后。
他不认识路,她说怎么走,他就怎么走。
苏郁然虽然没记住阿姨的话,但她长了嘴。
边坐车边打听,生生让她到了同兴钢厂。
“哥,具体地址是哪里?”
苏建军从火车站到钢厂越来越沉默,低声道:“同兴钢厂,第二生活区九排八号,苏有才。”
“咱爸的名字?”苏郁然挑眉。
“不是,爷的。”
“哦,出发。”苏郁然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道。
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好像上战场一样。
同兴钢厂作为海市第一大厂,生活区就有四个。
公交站点建在生活区边上。
一条笔直的公路通向厂区。
路东侧是第一生活区,路西侧是第二生活区。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灰砖平房。
联排的结构,每家带着个小院子。
再远些的地方,能看到远处三四层高的楼房,一栋栋矗立在平房和厂区中间。
更远处是厂区高耸的烟囱。
“九排八号。”苏郁然嘟囔着,带着苏建军找过去。
“就这家。”
苏郁然指着第九排第八家的大门。
临近过年,大门上才刷了崭新的黑漆。
连门环都没放过,刷成了金色。
“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