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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时间步入深秋,杨雨露的身体已基本康复,只是手腕偶尔在阴雨天会有些酸胀,医生说是恢复期的正常现象。苗苗在全家人的精心呵护下,长得白白胖胖,已经会咯咯笑出声,还会试图抓住大人递过来的玩具,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总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彻底驱散了这个家曾笼罩的阴霾。

禾禾的进步更是显著。她已经可以取下腰围,在家人陪伴下缓慢行走一段距离,虽然还不能久站或负重,但生活基本可以自理,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和朝气,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经历过风雨后的沉静。

家庭会议上的决议从未动摇。在律师的指导下,杨雨露开始逐步收集和准备收养申请所需的各类证明文件。这个过程繁琐而漫长,需要极大的耐心,但她甘之如饴。然而,一个现实的问题无法回避:她之前供职的公司已经多次来电,询问她的情况。她休的是病假和年假,但假期即将告罄,积压的工作和亟待处理的项目需要她回去做个了结,至少需要面对面地与领导沟通后续的安排。

是时候暂时离开家,重返那个她曾经奋斗了多年的城市和公司了。这个决定让她内心充满了不舍和挣扎,尤其是对苗苗。孩子还那么小,几乎一天一个样,她害怕错过她成长的任何瞬间。

出发前一晚,她抱着苗苗,久久不愿放下。小家伙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格外黏她,用软软的小手抓着她的手指。“苗苗,妈妈要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她轻声对着懵懂的孩子低语,“你在家要乖乖听姥姥、姥爷、舅舅、舅妈的话,还有姐姐的话,好不好?”

母亲看出她的不安,宽慰道:“放心去吧,家里这么多人,还照顾不好一个小宝贝?你快去快回,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才能安心回来带苗苗啊。”

禾禾也拄着拐杖过来,笑着说:“姑姑你放心,我现在好多了,可以帮着照看苗苗,给她念儿歌!”

带着家人的支持和满满的牵挂,杨雨露再次踏上了前往工作城市的旅程。飞机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她的心情却与以往任何一次出差都截然不同。以前,她的行囊里装的是项目文件和笔记本电脑,心里想的是业绩和谈判;这一次,她的行李箱里塞满了苗苗的照片,心里装的是沉甸甸的思念和对未来的规划。

重返熟悉的办公楼,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忙碌的同事、急促的电话铃声、会议室里的讨论声。但她又觉得一切都变了。她的心境已然不同。同事们见到她,纷纷上前问候,表达对她遭遇的同情和康复的祝贺。她礼貌地回应着,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种纯粹快节奏、高压力的职场氛围之间,产生了一层微妙的隔膜。

她很快投入工作,处理积压的文件,跟进项目的进展。她的专业能力和效率依旧,甚至因为经历了生死,看待问题的角度更加豁达和清晰,处理一些棘手的难题时反而更加从容不迫。上司对她的工作能力表示肯定,但也委婉地提及了她休假期间某些需要即时响应的客户关系受到的潜在影响。

最关键的面谈来了。在总监办公室里,她坦诚地向领导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她收养了一个孩子,孩子还非常幼小,需要母亲长时间的陪伴和照顾。

“雨露,你的能力公司非常认可,”总监面露难色,“但是你知道我们这个岗位的性质,频繁出差、随时响应客户需求是基本要求。如果你需要长期稳定地留在本地,减少甚至不出差,这……目前确实没有合适的岗位可以调整。除非……你愿意考虑转到支持部门,但那样的话,薪资和职业发展空间可能会受到很大影响。”

这个答案,其实在杨雨露的预料之中。她所在的是公司的核心业务部门,灵活性很低。她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苗苗咿呀学语的笑脸,闪过家人支持的目光,也闪过自己多年打拼才获得的职位和薪水。

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她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总监,我理解公司的难处,也感谢公司多年的培养。对我来说,现在孩子的成长是最重要的阶段,我不想缺席。既然现有岗位无法协调,我愿意接受调动到支持部门,或者……如果公司觉得不合适,我也可以接受协商解除劳动合同。”

总监有些意外,他认识的那个雷厉风行、追求卓越的杨雨露,似乎变了很多。但他也从她眼中看到了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最终,经过一番沟通,公司尊重她的选择,鉴于她的情况特殊和工作多年的贡献,同意了她转入一个相对清闲、无需出差的行政支持岗位的申请,薪资相应做了下调。

这个决定,意味着她主动放弃了曾经为之奋斗多年的职业高速通道,选择了一条更平稳、更能兼顾家庭的道路。走出总监办公室,她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铠甲。损失了可观的收入和更高的职位前景,她并非不遗憾,但换取的是能亲手参与苗苗每一个成长瞬间的宝贵时光和内心的安宁,她觉得无比值得。

利用接下来的几天,她高效地办理了工作交接,收拾了留在公司和个人租住公寓里的所有物品。她退掉了那间承载了无数加班夜晚和匆忙早餐的公寓,决定退居二线,彻底回到家乡的城市生活。

站在即将离开的公寓门口,她环顾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心中没有太多伤感,更多的是对人生新阶段的期待。她拍了张照片发回家里的微信群,附言:“这边都处理好了, soon 回家!”

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妈妈:“好好好!回来好!苗苗今天会翻身了!” 禾禾:“哇!姑姑威武!苗苗太棒了!(表情包:撒花)” 弟弟:“姐,路上注意安全,需要我去接吗?”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消息,杨雨露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知道,她的根和未来,已经不在这个繁华而忙碌的大都市了,而在那个有家人、有苗苗的、温暖的小城里。

她拉着行李箱,走向机场,脚步轻盈而坚定。这次离开,不是为别的,而是奔赴一个更重要的战场,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未来的经济压力可能会变大,生活节奏会变慢,但她无比确信,这是她当下最正确的选择。为了苗苗,也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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