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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冰冷的河水浸透衣袍,枯黄的芦苇叶如同锋利的刀刃,刮过周尧的脸颊和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他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身后越来越近的呼喝声与火把光芒,只抱着那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在芦苇荡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向前狂奔。

肺叶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方才强行开辟临时通道,几乎抽干了他本就未恢复的力量,神魂再次受创,此刻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怀中的木盒异常沉重,并且在他奔跑中持续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温凉交织的波动,与周遭延福宫那令人窒息的扭曲力场隐隐对抗着,这或许也是他能相对容易冲出那片区域的原因之一。

但他能感觉到,不止一拨人马正从不同方向围堵而来!皇城司的番子、宫中的禁军,甚至还有那股冰冷扭曲的意念,如同无形的罗网,正在迅速收拢!

前方已是延福宫的外墙,墙高且滑,绝非力竭之下可以攀越。唯一的生路,就是之前混入时留意到的一处排水暗渠!那暗渠通往宫外的汴河支流,虽肮脏狭窄,却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他循着记忆,扑到一处被茂密水草遮掩的石壁前,奋力拨开杂草,果然看到一个黑黢黢的、散发着恶臭的洞口!

身后的追兵已近在咫尺,火把的光亮甚至能映亮他身后的芦苇!

周尧毫不犹豫,一头钻入了那狭窄腥臭的暗渠之中!

冰冷污浊的渠水瞬间没顶,恶臭几乎令人窒息。渠洞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周尧屏住呼吸,拼命向前爬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必须出去!

不知在黑暗中爬行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窒息昏迷之际,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水流声!

他奋力向前一冲,身体陡然一轻,随即被湍急的河水裹挟着向下游冲去!

他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回头望去,延福宫那巍峨的宫墙已被甩在身后。追兵并未从暗渠追出,显然他们不屑或不敢钻此污秽之地,而是绕向宫门方向追赶,这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不敢停留,顺着水流向下游漂了一段,确认暂时安全后,才挣扎着爬上岸边。此处已是汴京外城的偏僻地带,天色完全暗下,四周无人。

他瘫倒在泥泞的河岸上,剧烈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污水,浑身冰冷,疲惫欲死。但怀中的木盒依旧被他紧紧抱着,仿佛抱着唯一的希望。

稍事喘息,他强撑着站起,必须尽快赶回张择端的小院!李嵩还等着救命,米瞎子也只给了三天时间!

他避开大路,凭借记忆和微弱的感知,在昏暗的街巷中穿行。夜间的汴京依旧繁华,酒楼勾栏灯火通明,笙歌笑语不断,但这表面的繁华却让历经宫闱诡异的周尧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张择端那僻静的小院外。他谨慎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埋伏眼线,才轻轻叩响了门。

门几乎立刻被拉开,露出张择端焦急万分的脸。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嘴角还带着血迹的周尧,他吓了一跳,连忙将周尧拉了进去。

“周先生!您可回来了!吓死学生了!延福宫那边刚才闹出好大动静,听说有贼人闯入,皇城司全城戒严…”张择端语无伦次,直到看见周尧怀中紧紧抱着的木盒,才稍稍松了口气,“您…您得手了?”

周尧疲惫地点点头,快步走进屋内。李嵩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米瞎子的符印仍在起作用。

“快…快去请米真人…”周尧将木盒放在桌上,几乎虚脱地坐下。

张择端不敢怠慢,立刻飞奔而出。

周尧的目光落在那个紫檀木盒上。盒子古朴无华,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开启的机关。它散发出的那种温凉交织、中正平和的能量波动,与延福宫那邪异的力场格格不入,更与扭曲者的力量截然相反。这到底是什么?里面装的真是《千里江山图》?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为何米瞎子非要此物?他与此盒,与延福宫的守护阵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疑问盘旋。

约莫半个时辰后,张择端领着邋里邋遢的米瞎子回来了。

米瞎子一进门,浑浊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住了桌上的木盒,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敬畏?他快步上前,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着盒盖,仿佛在抚摸一件失散多年的珍宝。

“果然…果然是它…”米瞎子喃喃自语。

“真人,东西已取来,请快救我朋友!”周尧催促道。

米瞎子这才仿佛回过神来,瞥了周尧一眼,嘿嘿一笑:“小子命挺硬,居然真让你从那个乌龟壳里把这东西掏出来了。不错,不错。”

他走到李嵩榻前,检查了一下符印状况,点了点头:“还算及时。”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李嵩眉心那符印上一点一引,那符印便化作一道青烟,缓缓消散。李嵩闷哼一声,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变得更加悠长平稳,显然已脱离危险。

周尧见状,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小子,答应你的事,老道我做到了。”米瞎子转身,再次看向那木盒,眼神变得灼热,“现在,这东西归我了。”

“且慢!”周尧挡在木盒前,目光锐利,“真人,此盒究竟是什么?您为何非要得到它?它与宫中之乱又有何关系?”

米瞎子眯起眼睛,打量着周尧,似乎在权衡什么。半晌,他才哼了一声:“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这小子也已深陷局中,难以脱身了。”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严肃:“此盒名为‘封灵匣’,并非凡物,而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件法器,专门用于封存蕴含有强大灵性或愿力的物品,防止其力量外泄或被邪祟窃取。”

他指着盒盖上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刻痕:“看这里,这是‘轩辕锁’,非特定之法或血脉之力无法开启。强行开启,只会导致匣内之物尽毁。”

周尧心中一动:“那这里面…”

“这里面封存的,并非《千里江山图》全卷,”米瞎子语出惊人,“而是《千里江山图》的‘画胆’与‘画魂’!”

“画胆?画魂?”周尧愕然。

“没错。”米瞎子神色凝重,“王希孟那小子乃百年难遇的画道奇才,作此画时倾注了全部心血与对家国山河的至诚之愿,竟无意间使此画诞生了微弱的‘灵性核心’,可称之为‘画胆’,而画中蕴含的万里江山的磅礴气运与生机,便是其‘画魂’。”

“蔡京、梁师成背后的那个怪物,虽能窃取古画灵韵,却无法轻易吞噬这已生灵性的‘画胆’和汇聚了江山气运的‘画魂’,反而可能遭到反噬。故他们只能将其强行剥离,封入这‘封灵匣’中,藏于守护阵最强的叠翠阁,既隔绝其气息,又试图借助阵法慢慢磨灭其灵性,再行吸收。”

周尧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千里江山图》并非完全灵韵尽失,其最核心最精华的部分被保存了下来!

“那真人您要此物是…”

“救不了汴京,至少得给华夏山河留点念想!”米瞎子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这画魂画胆若被那怪物彻底吞噬,后果不堪设想。老道我虽是个滚刀肉,却也知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他看向周尧:“小子,你既能触动时空之笔,可见也是身负缘法之人。老道我取走此匣,并非私心,而是要将其送往一处安全之地,以免落入奸邪之手。此事关乎重大,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周尧沉默了片刻,缓缓让开了身子。他从米瞎子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不同于虚伪权臣的真挚与决绝。或许,这真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米瞎子郑重地抱起封灵匣,仔细用破布包裹好,揣入怀中。

“小子,汴京已成是非之地,漩涡中心,迟早有天崩地裂之日。带上你朋友,能走就尽早走吧。”米瞎子留下这句话,便晃晃悠悠地出门,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周尧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封灵匣被带走,《千里江山图》的核心保全了,但眼前的危机并未解除。扭曲者依旧在福宁宫地下制造那可怕的“画魇之主”,皇帝依旧被操控,汴京的时空依旧在持续崩坏。

李嵩虽然脱险,但依旧虚弱,需要时间恢复。下一步该怎么办?直接硬闯福宁宫无疑是送死。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床榻上的李嵩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周尧…”李嵩的声音极其虚弱。

“李兄!你醒了!”周尧大喜,连忙上前。

“…盒…盒子…”李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急切地问道。

周尧将米瞎子取走封灵匣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李嵩听完,沉默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米真人…做得对…那等神物…非我等眼下所能掌控…怀璧其罪…”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周尧连忙扶住他。

“…我们必须…必须尽快找到…阻止‘画圣’苏醒的方法…”李嵩喘着气,眼神却异常坚定,“…福宁宫地下…必有…必有控制核心…或是…或是逆转仪式的关键…”

“可是你的伤…” “…无妨…还死不了…”李嵩咬牙道,“…时间不多了…我感觉…那边的‘吸力’越来越强…灵韵快要…够了…”

他忽然抓住周尧的手:“…还有一个地方…或许…有线索…” “哪里?” “…大相国寺…藏经阁…”李嵩断断续续道,“…寺中…有前朝留下的…一些关于…阵法与…异术的孤本…或许记载了…类似邪阵的…破解之道…或…或弱点…”

大相国寺?作为汴京香火最盛的皇家寺院,确实可能收藏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典。

“好!我去!”周尧立刻道,“李兄你安心在此养伤,我这就去大相国寺探一探!”

“…小心…”李嵩疲惫地闭上眼,“寺中…未必…平静…”

周尧为李嵩盖好被子,对张择端郑重道:“张兄,李兄还需你多加照料。我再去探一探大相国寺便回。”

张择端虽然害怕,却仍点头:“周先生放心,一切小心!”

夜色已深,但大相国寺作为著名寺院,仍有夜香客和值守的僧人。周尧再次易容,扮作一个寻常书生,趁着夜色前往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果然气势恢宏,殿宇巍峨,即便在夜间也灯火通明,梵唱隐隐。然而,周尧一踏入寺门范围,便感到一丝异样。

寺中的香火气之下,似乎同样弥漫着那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异香!虽然极其微弱,却被周尧敏锐地捕捉到了!扭曲者的力量,竟然也已经渗透到了这佛门清净地?

他心中警铃大作,更加小心地隐匿气息,避开主要殿宇,向着后院的藏经阁摸去。

藏经阁位于寺院深处,此时阁门紧闭,只有两个小沙弥在门外打盹值守。

周尧绕到阁后,寻了一处阴影,再次施展身法,悄无声息地攀上二层窗口,撬窗而入。

阁内充斥着经卷特有的陈旧纸张和墨香气息。书架林立,卷帙浩繁。要在如此多的典籍中找到可能存在的、关于邪阵的记载,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闭上眼,默默运转“流势”,尝试感知那些蕴含特殊能量波动的典籍。

很快,他感应到在阁楼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里,有几卷单独放置的、用黄绫包裹的古老卷轴,散发出不同于佛经的、晦涩的能量波动。

他悄步过去,解开黄绫。那是几卷材质特殊的皮纸,上面用古老的篆文和图形记载着一些阵法秘术,其中赫然就有与“窃画夺灵”、“聚魂造生”类似的邪恶阵法!

正当他全神贯注翻阅时,阁楼下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极轻,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绝非普通僧人!

周尧立刻吹熄手中的小火折,屏息隐匿于书架阴影之中。

藏经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周尧看清了来人的侧脸——竟然是一个他绝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的人!

那人身形高瘦,穿着寻常的文士衫,面容清癯,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与其身份极不相符的、狂热而贪婪的光芒!

赫然是当朝太师,蔡京!

他深夜秘密前来大相国寺藏经阁,所欲何为?!

只见蔡京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径直走向周尧方才所在的角落。当他发现那几卷黄绫古卷已被动过时,身形猛地一滞!

“谁?!”他压低声音厉喝道,猛地转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黑暗的藏经阁!

周尧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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