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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周一的午餐铃像道被拉长的橡皮筋,猛地弹响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林晚抱着工具箱往食堂冲,帆布带子勒得肩膀发疼,里面的金属调色盘撞着素描本,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串不成调的风铃。

食堂后门的梧桐树下,陈屿已经占好了那张靠墙的角落桌子。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着点蓝黑墨水 —— 是早上给她讲题时不小心蹭到的。见林晚跑过来,他慌忙把手里的馒头塞进嘴里,腾出手往旁边挪了挪,餐盘里的番茄炒蛋被推到两人中间,蛋黄都细心地挑到了盘子边缘。

“慢点跑,看你头发。” 陈屿的声音混着馒头的热气,伸手替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脸颊时,林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洗衣液味,和上周共享台灯时闻到的一模一样。她低头坐下,工具箱往桌底塞的瞬间,金属搭扣勾住了陈屿的校服裤脚,拉出根细细的线头。

“别动,勾住了。” 陈屿弯腰解搭扣时,食堂的油烟味里突然飘进丝草莓香。林晚这才发现他脚边放着个纸袋,里面露出半块草莓蛋糕,奶油上的糖霜沾着张便签,是他妈妈娟秀的字迹:“给小晚添点甜。”

“阿姨又给我带好吃的?” 林晚把蛋糕往中间推了推,塑料叉子刚碰到奶油,就被陈屿按住了手。“先吃饭,不然该凉了。” 他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自己却扒拉着白米饭,眼神飘向窗外 —— 香樟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叶缝在他侧脸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幅会动的素描。

林晚咬着排骨偷偷笑。上周在美术馆,陈屿盯着莫奈的《睡莲》看了整整十分钟,说那些紫蓝色的花瓣像她画的小兔子耳朵。此刻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倒比画里的睡莲还要好看。她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小本子,飞快地画了只举着排骨的小兔子,旁边写着:“陈同学挑食,要罚吃三块肉。”

纸条递过去时,陈屿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他展开纸条的手指顿了顿,耳尖腾地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朵。“我才不挑食。” 他闷头吃掉碗里的排骨,却把林晚不爱吃的青椒都夹到自己盘里,“你快吃,下午还要考物理。”

食堂突然掀起阵骚动。三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端着餐盘晃过来,塑料拖鞋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为首的李虎把搪瓷盘往邻桌一摔,汤汁溅到陈屿的练习册上,洇开片难看的油渍。“哟,这不是万年第一吗?” 他的黑皮鞋踩在陈屿的鞋边,鞋跟碾着地面的米粒,“藏在这儿谈恋爱呢?”

林晚的手猛地攥紧了塑料叉子。她认得这伙人,是刚来本班的转校生,听说因为打架转到了本班,上周还看见他们在巷口高一男生的零花钱。当时陈屿拉着她绕了远路,低声说 “别惹事”,指尖攥得她手腕生疼。

“让开。” 陈屿的声音很平,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他把林晚的工具箱往桌底推了推,自己的练习册被挪到身前,刚好挡住她的膝盖。林晚感觉到他的腿在桌下轻轻发抖,手却死死按住桌沿,指节泛着白。

李虎的跟班突然吹了声口哨,目光黏在林晚沾着油彩的牛仔裤上。“这小丫头片子是美术生?” 他的脏手指戳着她的画具箱,“里面装的什么宝贝?给哥几个开开眼呗。”

“别碰她东西。” 陈屿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道刺耳的弧线。他比李虎矮了小半个头,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像棵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白杨树。林晚看见他攥着桌沿的手背上,青筋像条小蛇似的鼓了起来。

“哟呵,还护上了?” 李虎嗤笑着伸手去掀林晚的画具箱,“让哥看看你画了什么 —— 是不是画的这小子的蠢样?” 他的手背擦过林晚的脸颊,油腻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滚,像吞了口变质的菜汤。

陈屿的动作快得像道闪电。他抓住李虎的手腕往反方向拧,疼得对方嗷嗷直叫,餐盘里的肥肉掉在地上,溅起片油星。“说了,别碰她。” 他的声音里结着冰,和平时给她讲题时判若两人。林晚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悄悄摸到了桌底的金属桌腿,指关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色。

混战在三秒钟内爆发。李虎的跟班抄起旁边的拖把,木棍带着风声砸向陈屿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护住身后的林晚,直到李虎的拳头砸在他侧脸,鼻血瞬间涌了出来,滴在林晚的画具箱上,洇开朵诡异的红玫瑰。

“陈屿!” 林晚扑过去想拉开他们,却被陈屿死死按在怀里。他的血滴在她的发间,温热的触感烫得她眼泪直流。“别管我,快跑!” 他把她往仓库后门推,自己转身挡住挥过来的拖把,后背撞上墙壁的瞬间,发出声沉闷的响声。

金属画具箱突然从桌底滑出来,扣在地上的刹那,里面的素描本散了一地。林晚看见上周画的陈屿侧影被李虎的皮鞋踩得稀烂,香樟树的影子上印着个肮脏的鞋印。愤怒像颜料一样在胸腔里炸开,她抓起调色盘就朝李虎脸上扣去 —— 靛蓝和赭石混着菜汤糊了他一脸,活像幅被打翻的抽象画。

“疯丫头!” 李虎抹着脸扑过来,却被突然冲进来的保安死死按住。食堂里的尖叫声渐渐平息,林晚这才看清陈屿的样子:左脸高高肿起,嘴角裂了道口子,校服后背的薄荷渍里混着暗红色的血,像朵被揉烂的花。

“你怎么样?” 林晚的手抖得连创可贴都撕不开。棉签蘸着碘伏碰到他伤口时,陈屿疼得倒吸口气,却还是扯出个笑:“没事,这点伤算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被踩烂的素描本上,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心疼画,我赔你本新的,更好的。”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里,林晚给陈屿涂药时,发现他后颈有块淡青色的瘀伤。“这里也撞到了?” 她的棉签轻轻碰了碰,看见他疼得皱眉,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都怪我,要不是我……”

“傻丫头。” 陈屿用没受伤的手笨拙地擦她的眼泪,指尖沾着的碘伏蹭在她脸颊上,像颗拙劣的痣,“跟你没关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里还残留着她头发的温度,“我爸以前说,该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往后退。”

那天下午的物理考试,陈屿是顶着半边肿脸进的考场。林晚看着他用没受伤的左手写字,笔尖在试卷上抖得像只受惊的蝴蝶,却还是坚持答完了最后一道大题。交卷时,他偷偷塞给她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晚上给你讲题,别担心。”

晚自习的台灯亮起来时,陈屿的座位空着。林晚把他的练习册摊开,发现里面夹着片香樟叶,上面用红笔写着椭圆方程的解题步骤,最后画了个举着绷带的小熊。她突然想起早上他往她碗里夹排骨的样子,眼泪啪嗒掉在练习册上,晕开了小熊的耳朵。

保安大叔突然敲了敲窗户,递进来个纸袋。“那个受伤的男生让我交给你的。” 里面是本新的素描本,扉页上画着两只手牵在一起的小人,背景是香樟树下的餐桌,旁边写着:“明天还去老地方吃饭,我带阿姨做的草莓酱。”

林晚抱着素描本趴在桌上,台灯的光晕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像在重复陈屿说过的话。她突然拿起铅笔,在扉页的空白处画了颗大大的太阳,阳光里藏着行小字:“以后换我保护你。”

第二天一早,林晚在食堂角落的桌子上放了个保温桶。里面是她熬了半夜的小米粥,上面浮着层薄薄的蛋花。陈屿走进来时,左脸的淤青还泛着紫,看见保温桶却眼睛一亮,像只找到了胡萝卜的兔子。

“你怎么来了?医生不是让你休息吗?” 林晚把粥往他面前推了推,勺子刚碰到碗沿,就被他握住了手。“不来怎么吃得到你做的粥?” 他的指尖缠着纱布,却用力回握了下,“再说,答应了要给你讲题。”

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暖融融的光。远处传来李虎被处分的消息,林晚却没心思去听 —— 她看着陈屿喝粥时满足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瘀伤和绷带都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他在她身边,像株沉默的白杨树,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

后来每次经过那张角落的桌子,林晚都会想起那天的番茄炒蛋。陈屿把蛋黄挑给她的样子,护在她身前的背影,还有滴在画具箱上的血,都像幅被小心收藏的画,藏在记忆最深的地方。而那张桌子后来被重新刷了漆,林晚在新的墙面上画了朵巨大的向日葵,花盘里藏着两个依偎的小人,永远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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