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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顾景琛的脚步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觉得院子里的空气格外沉。

沈一念那句“我就是喜欢他”还在耳膜上嗡嗡震,可紧闭的屋门像块冰冷的石板,把那点刚冒头的甜意压得死死的。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她刚才帮他系扣子时的温度,可现在,她却关了门。

是气话吧?一定是被孔旭东逼急了,才顺嘴那么说的。

他心里头那个刚鼓起来的欢喜气球,“噗”地一下泄了气,只剩下皱巴巴的失落。

也是,她是城里来的知青,读过书,见过大世面,怎么会真的喜欢他这个只会跟土地打交道的粗人?

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把孔旭东骂跑的权宜之计。

走到篱笆门口,他又忍不住回头看。屋门紧闭着,连窗纸上都没映出半点影子,像是真的把他隔绝在外了。

顾景琛喉结滚了滚,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手心里全是汗。

他刚才还傻愣愣地站着,以为自己真成了她心里的人,现在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轻轻带拢篱笆门,木闩扣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

转身往村西头走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身上那件月白色的确良衬衫还妥帖地穿着,可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偷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布料蹭过皮肤都觉得扎得慌。

路过村头的老槐树,他靠着树干站了好一会儿。风一吹,树叶沙沙响,像是在笑话他刚才那副傻样。

他抬手把衬衫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抱在怀里——这是她的心意,哪怕只是气话,也是她亲手做的。

走了没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往回走。走到知青点院墙外,他把衬衫轻轻放在篱笆根下,还压了块石头防风吹走。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卸下了千斤担子,脚步沉沉地往家走。

只是走得再远,也觉得那扇紧闭的屋门,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口,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顾景琛把自己摔在炕上,粗布褥子扬起层细灰。他盯着房梁上挂着的玉米棒子,穗子黄澄澄的,晃得人眼晕。

“顾景琛啊顾景琛,”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闷在枕头里,“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肖想人家姑娘?”

本来就是上山采松茸时碰巧遇上,怎么就被那句“我就是喜欢他”冲昏了头?

人家是城里来的知青,迟早要回城的,他一个土里刨食的,能跟人家有什么牵扯?

沈一念刚整理好情绪,坐在炕上,门外传来张芳那把尖嗓子,像刮锅似的刺耳:“呦——这不是沈知青亲手做的的确良吗?怎么被扔在篱笆根下了?啧啧,一片心意被人这么糟践,也是可怜哦!”

“放尊重点!”沈一念往前冲了两步,想去抢衬衫,“这是我的东西,跟你没关系!”

“你的东西?”张芳往旁边躲了躲,笑得越发阴阳怪气,“被人扔出来的东西,还好意思说是你的?我看啊,也就是你这种见异思迁的,才会被人嫌弃——”

“你闭嘴!”沈一念的声音都在抖,猛地扑过去,一把抢过衬衫抱在怀里,“那也比你强!

整天盯着别人的事嚼舌根,捡别人剩下的还当宝,你以为孔旭东真看得上你?”

张芳的脸“唰”地白了,像是被踩中了最疼的地方,尖叫一声就扑上去:“你个小贱人敢骂我!”

她伸手就要撕沈一念的头发,却被旁边闻声出来的两个女知青死死拉住。

“张芳你干什么!”

“有话好好说,动手像什么样子!”

拉扯间,张芳的头发乱了,鞋也掉了一只,看着更狼狈。

她挣脱不开,就撒泼似的往地上坐,拍着大腿哭嚎:“沈一念,你给我等着。”

沈一念把自己摔在炕上,后背撞得炕桌都晃了晃。

她抓起那件月白色的确良衬衫,指尖划过领口细密的针脚——那是她熬了三个晚上才缝好的。

可现在,它就这么被丢在了篱笆根下。

沈一念把衬衫往怀里一抱,脸颊贴在滑溜溜的布料上,鼻尖泛酸。

顾景琛肯定是生气了,气她刚才那句“喜欢”说得太突然,气她把他扯进这种难堪的场面里。

也是,他那样沉稳的人,哪经得起这种当众的直白?

她想起刚才张芳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心里更堵了。

要是顾景琛真信了那些话,觉得她是随便说说的气话,那这些天的心思不就全白费了?

她从炕头摸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到夹着干花的那一页——那是上次跟顾景琛去采松茸时,他顺手递给她的野雏菊,说看着好看。她当时没好意思说,偷偷夹在了本子里。

沈一念用笔头戳着笔记本上的雏菊,心里盘算着:明天去给他送点什么好呢?他上次说家里的咸菜吃完了,要不腌点萝卜干给他?答应过给他包猪肉饺子,也一直没包,在大佬心里,她一定糟透了。

沈一念猛地起身,这一世必须过好日,不能白白浪费重生的机会,今天没有肉,就包素饺子吧,说干就干,沈一念找来鸡蛋和韭菜,准备包韭菜鸡蛋饺子。

沈一念掀开炕席下的木匣子,里头躺着几个圆滚滚的鸡蛋——这是前儿个帮生产队孵小鸡,队长特意奖励的,她一直没舍得吃。

墙角的竹筐里还有一把水灵的韭菜,是早上去菜畦割的,带着露水的清香气。

她把鸡蛋往灶台上一磕,”咔嚓”一声脆响,金黄的蛋液滑进粗瓷碗里,筷子搅得”当当”响,泡沫起了一层又一层。

韭菜切碎了拌进去,撒上点盐和自家腌的虾皮,拌匀了就透着股鲜灵劲儿。

面是前天磨的玉米面掺了点白面,温水一和,面团软乎乎的透着韧劲。

沈一念揪起面剂子,擀面杖在手里转得飞快,面皮儿擀得又薄又圆,中间厚边缘薄,正好兜住馅儿。

她包得快,捏褶子时手指翻飞,饺子个个挺着圆肚子,花边捏得整整齐齐,排在盖帘上像一队小元宝。

灶膛里的火舔着锅底,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下饺子时”扑通扑通”溅起水花,白雾腾得老高,把她的脸颊熏得红扑扑的。

捞饺子时得用笊篱轻轻颠,免得皮破了漏馅。盛在粗瓷碗里,浇上点醋和香油,韭菜的绿混着鸡蛋的黄,看着就让人眼馋。

沈一念找了个铝制饭盒,把饺子小心翼翼地装进去,还特意多夹了两筷子醋汁。

出门时太阳刚偏西,金晃晃的光洒在土路上。

她拎着饭盒往顾景琛家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心里头盘算着:等会儿见到他,先把饺子递过去,就说自己做多了吃不完。

他要是还绷着脸,就往他手里塞双筷子,看他还好不好意思生气。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几片叶子落在饭盒上,沈一念抬手拂掉,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这辈子啊,不光要过好日子,还得把该抓住的人,牢牢抓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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