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刚一踏上站台,一股更加猛烈、裹挟着尘土和青草气息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差点把苏晚晚掀个跟头。
“我的妈呀……”她小声哀嚎了一句,感觉眼前又有点发黑,简直是要人命了。
站台上乱哄哄的,到处都是扛着大包小包、皮肤黝黑的知青。几个穿着汗衫、戴着草帽的农村汉子举着写有“黑河公社XX大队”的木牌子,大声吆喝着。
“黑河屯大队的!这边集合!”
“红杏大队的!快点过来登记!”
苏晚晚茫然四顾,她该去哪儿?书里只说她跟沈曼分到一个村,具体哪个大队来着?好像是……黑河屯?
“苏晚晚同志,沈曼同志!这边!黑河屯大队的!”一个洪亮的声音穿透嘈杂传来。
苏晚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皮肤晒得黑红、穿着洗得发黄的白汗衫、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正用力挥舞着手臂,他旁边还站着几个同样打扮的庄稼汉和一个推着板车的小伙子。那汉子脑门锃亮,一脸朴实,嗓门贼大。
“快过来登记!点完名就上车了!”他指着旁边一辆破旧的、沾满泥巴的拖拉机,还有几辆同样破旧的牛车板车。
苏晚晚看着那拖拉机,再看看周围尘土飞扬、热浪滚滚的环境,眼前一黑。这……就是她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她感觉自己的要彻底完蛋了。
登记的过程混乱又迅速。大队长王铁柱嗓门洪亮,办事利落,拿着个皱巴巴的本子,用粗糙的手指头点着名:
“沈曼!”
“到!”
“李卫东!”
“到!”
“刘秀梅!”
“到!”
……
“苏晚晚!”
“到…到!”苏晚晚赶紧应声,声音被淹没在拖拉机突突突的噪音里。
王铁柱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那张过于出众的脸上停顿了两秒,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埋头继续点名:“王建国!”
“到!”
点完名,王铁柱大手一挥:“行了!知青同志们,把行李放板车上!人上拖拉机!挤一挤!咱们黑河屯路不好走,拖拉机快!”
行李被七手八脚地扔上板车。苏晚晚看着自己那个半旧的帆布包被淹没在一堆打着补丁的麻袋和铺盖卷里,然后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手脚并用地往拖拉机后斗上爬。
这拖拉机后斗又高又脏,边缘还沾着可疑的油污,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尘土漫天,混合着浓烈的柴油味,熏得人直想吐。
终于,大概两个小时后,拖拉机在一个晒谷场模样的空地前停了下来。
“到了!都下车!”王大队长率先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灰。
知青们如同逃难一般,纷纷狼狈地爬下车厢,大口喘着气,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晒谷场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好奇地打量着这群城里来的“知识分子”,目光尤其在穿着裙子的苏晚晚身上停留得最久。窃窃私语声嗡嗡作响。
“天爷,那个穿裙子的女娃,长得跟画报上的仙女似的!”
“啧啧,你看那裙子,多白啊,这能干活吗?”
“一看就是娇小姐,下乡来受罪的哟!”
“哎,你看她旁边那个,也挺俊,看着倒是结实点…”
沈蔓听着议论,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利落些。她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寻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陆骁。上辈子,她就是在今天第一次见到他,然后被他的痞气吓退。这辈子,她一定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苏晚晚则完全没在意那些目光,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喝口水,这鬼天气热死人了!
王大队长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安静!都安静!欢迎知识青年响应号召,到我们黑河屯插队落户!我是生产大队长王铁柱!以后大家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现在,分配住处!”
他拿出一个小本本:“咱们屯条件有限,知青点还在盖,盖好之前,大家先分散住在老乡家里。按规矩,抽签决定!”
一个老会计拿着一个糊着红纸的签筒走了过来。
知青们顿时紧张起来。谁都知道,住的条件好坏差别大了去了。
沈蔓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辈子她抽到的是村西头老光棍家隔壁,条件很差。陆骁家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了,是少有的砖瓦房,院子也大。她重生后一直祈祷能抽到陆家附近。
“一个一个来,抽到哪家是哪家!”王大队长宣布。
知青们排着队上前抽签。有人抽到条件好的喜笑颜开,有人抽到偏远的愁眉苦脸。
轮到沈蔓了。她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签筒,心里默念着陆骁的名字。抽出来一看——“李二狗家”。李二狗家?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是陆家!也不是上辈子那个老光棍隔壁!她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苏晚晚排在沈蔓后面。她对抽到哪儿无所谓,反正住哪儿都比现代差,只求干净点,最好离麻烦人物远点。她随手抽出一根签。
王大队长接过一看,明显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签,再抬头看了看苏晚晚,表情有点古怪,随即大声念道:“苏晚晚,抽到——陆有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