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下的泥土带着晨露的湿意，林风踩着松软的地皮往山谷外挪，每走一步都得按住怀里的青狐玉牌——方才凝成光墙时耗了玉牌不少灵气，此刻它们凉得像块普通青石，却仍在隐隐发烫，像是在预警什么。
离断龙涧越远，空气中的灵气越淡，却多了些烟火气——是青云宗外门弟子的气息。透过林间缝隙能看见远处的灰瓦阁楼，飞檐下挂着的铜铃在晨风中轻响，比杂役院的梆子声温和得多，却让林风的心揪得更紧。
外门不比禁地，巡山弟子往来频繁，他一个私自闯禁地的杂役，若是被抓了现行，按规矩是要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的。可他没别的地方可去——杂役院是赵虎的地盘，断龙涧深处有妖兽，唯有外门人多眼杂，或许能藏住踪迹。
正思忖着，前方忽然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林风赶紧缩到古树后，屏住呼吸往外看——是两个穿灰布劲装的弟子，腰间挂着“巡”字令牌，手里握着长刀，正沿着山道往断龙涧方向走，嘴里还低声说着话。
“……听说昨晚断龙涧那边有二阶妖兽吼，管事让咱们多留意，别让杂役弟子乱闯。”
“杂役？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往深处去。倒是丹堂那边丢了几株月心草，说是可能被妖兽刨了，让咱们顺带看看。”
林风的心猛地一跳——月心草！他们说的难道是自己摘的那几株？看来丹堂对灵草看得极严，丢了几株一阶灵草竟要惊动巡山弟子。
他悄悄往后退了退，想绕开两人从另一侧走。可刚挪半步，胸口的青狐玉牌突然又热了！不是之前的温烫，是带着刺的灼痛，像是被火钳烫了下，紧接着，三枚玉牌竟一起在怀里震动，撞得他肋骨生疼。
是示警！
林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那两个巡山弟子突然低喝一声：“谁在那儿？！”
两道目光瞬间锁定了他藏身的古树。林风知道躲不住了，索性不再藏，握着砍柴刀慢慢走了出去——他没把刀举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两位师兄，我……我是杂役院的弟子，迷路了。”
他故意把声音放低，装作惶恐的样子。杂役弟子在外门附近迷路虽少见，但不算违规，或许能蒙混过去。
两个巡山弟子对视一眼，走过来上下打量他。左边那个高个弟子皱着眉：“杂役弟子？怎么跑到外门来了？不知道杂役不许越界吗？”
“是是是，”林风赶紧点头，“昨日被派去后山砍柴，遇上了青纹蛇，慌不择路跑错了方向……”他故意提青纹蛇，想借妖兽的事解释自己为何衣衫褴褛（刚才钻窄缝时刮破了）。
右边那个矮个弟子却盯着他的手：“你手里拿的什么？砍柴刀？杂役砍柴怎么会往断龙涧跑？”他的眼神突然变厉，“我看你不像迷路，倒像从禁地出来的！”
林风心里一紧，正想再编个理由——高个弟子忽然“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胸口的衣襟上。林风下意识按住衣襟，那里藏着青狐玉牌，刚才震动时怕是透出了微光。
“你怀里藏了什么？”高个弟子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掀他的衣襟，“拿出来看看！”
林风攥紧了砍柴刀，指尖悄悄引灵气——若是真被搜出玉牌，或是被认出闯了禁地，只能硬拼了。可他刚引气到掌心，就听见山道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两位师弟！等一等！”
两个巡山弟子愣了下，回头望去。林风也跟着看过去——只见三个穿黑布劲装的弟子快步走来，为首的是个刀疤脸，腰间挂的不是“巡”字令牌，是块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影”字。
林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是赵虎联系的人！方才赵虎拿的令牌就是这个样子！
“是影堂的师兄。”高个巡山弟子立刻收敛了神色，对着刀疤脸拱手，“不知师兄有何吩咐？”
影堂？林风从没听过这名字。青云宗的堂口他只知道丹堂、器堂、外门内门，从没听说过“影堂”。
刀疤脸没理高个弟子，目光直直落在林风身上，眼神像淬了冰：“这小子是你们抓到的？”
“不是，”矮个弟子赶紧道，“他说自己是杂役，迷路了，我们正盘问呢。”
“杂役？”刀疤脸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眼神扫过林风破洞的衣衫和沾着泥的草鞋，最后落在他按衣襟的手上，“我看不像。方才有人报信，说断龙涧深处有杂役偷了灵草，还藏了宝贝，指不定就是他。”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是赵虎！赵虎不仅联系了影堂，还反咬一口说他偷灵草！
“偷灵草？”高个巡山弟子脸色一变，看向林风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敌意，“果然是你！丹堂丢的月心草就是你偷的？”
“我没有！”林风急忙道，“我只是……”
“是不是搜搜就知道了。”刀疤脸打断他，对两个巡山弟子道，“这小子交给我们影堂处置。影堂查案，外门不必插手。”
高个弟子犹豫了下——影堂虽陌生，但看刀疤脸的气势显然不好惹。他点了点头：“既然是影堂的事，那便交予师兄。”说完拉了矮个弟子一把，两人转身就走，显然不想掺和。
林风的心彻底凉了。巡山弟子走了，没人能制衡影堂的人了。他握着砍柴刀的手沁出冷汗，盯着刀疤脸身后的两个黑劲装弟子——他们的手都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灵气波动比赵虎还强，至少是炼气二层的修为！
三个炼气二层，他一个刚到炼气一层的杂役，根本没有胜算。
“小子，识相的就把怀里的东西交出来。”刀疤脸往前走了一步，语气阴冷，“影堂做事，不喜欢动粗。但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抬手拍了拍腰间的令牌，令牌上的“影”字闪过一丝黑气，“断龙涧的妖兽，正好缺些养料。”
林风没动。他知道交不出——玉牌和玉佩是他唯一的依仗，交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他悄悄摸向怀里的青狐玉牌，玉牌还在发烫，震动却停了，像是也知道对手太强，无力抗衡。
难道真的只能拼了？
就在这时，山道尽头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股莫名的威仪，让刀疤脸的动作瞬间僵住。林风也愣了下，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山道上走来个穿白裙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梳着双环髻，手里握着柄折扇，腰间挂着块玉佩，竟是外门弟子的装扮。
可她的气质却不像外门弟子——裙摆上绣着银丝暗纹，折扇的扇骨泛着玉光，显然不是普通弟子能有的物件。
刀疤脸看到少女，脸色微变，却没太在意：“这位师妹，我们影堂查案，还请……”
“影堂？”少女打断他，折扇轻轻一合，“青云宗啥时候有影堂了？我怎么没听说过？”她走到林风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胸口的衣襟上停了停，随即转向刀疤脸，“你们腰间的令牌，不是青云宗的制式吧？”
刀疤脸的脸色彻底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少女淡淡道，“重要的是，外门的地头上，还轮不到来路不明的人动青云宗的弟子。”她抬手对着远处喊了一声，“张师兄！这里有外人冒充影堂弟子！”
远处立刻传来回应：“来了！”
刀疤脸脸色铁青，看了眼少女，又看了眼林风，咬了咬牙——他大概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身份不明的少女，还敢喊外门弟子。再不走，等巡山队来了就麻烦了。
“我们走！”刀疤脸低喝一声，带着两个黑劲装弟子转身就走，走时还狠狠瞪了林风一眼，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林风和少女都没说话。林风看着少女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这少女是谁？为什么要帮他？她刚才看自己胸口的眼神，是不是发现了玉牌？
“多谢……多谢师姐相救。”林风犹豫了下，还是拱手道谢。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至少救了他一命。
少女转过身，上下打量他，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你是杂役院的？叫什么名字？”
“林风。”他老实回答。
“林风……”少女念了遍这个名字，指尖在折扇上轻轻敲了敲，“你怀里藏的是什么？刚才那几个人盯着你的胸口看了半天。”
林风的心瞬间提紧，下意识按住衣襟：“没……没什么，就是块普通玉佩。”
少女笑了笑，没再追问。她指了指外门的方向：“杂役院的弟子不能在外门久留，你从那边的侧门走吧，那边巡山弟子少。”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最近别去断龙涧了，那边不太平。”
说完，她转身就走，白裙的裙摆扫过草丛，很快消失在林间。
林风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疑窦丛生。这少女来得太巧了，像是专门在等他。而且她好像知道玉牌的事，还知道断龙涧不太平……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狐玉牌，玉牌已经不烫了，却和胸口的玉佩一起，隐隐透着股暖意，像是在回应什么。
不管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林风按少女指的方向，快步走向侧门。路过一片竹林时，他下意识回头望了眼——只见竹林深处，那个白裙少女正站在竹影里，手里拿着块和他怀里一模一样的青狐玉牌，对着他的方向轻轻点头。
林风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也有玉牌？！
他刚想上前问清楚，少女却转身走进了竹林深处，彻底不见了踪影。
林风站在原地，望着竹林上空的晨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张巨大的网里——祖父的玉佩，神秘的青狐玉牌，突然出现的影堂，还有持玉牌的少女……这一切都和“天狐血契”紧紧缠在一起，而他，不过是刚摸到网边的小鱼。
远处传来巡山弟子的脚步声，林风不敢再停留，加快脚步走向侧门。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危险，但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只能挑水劈柴的杂役林风了。
他的路，从拿到玉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天狐的秘密、和这张看不见的网，牢牢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