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已经非常耀眼,沈南晖起身拉开了窗帘,又疲倦地靠在床头。从卧室的窗户可以看到远处那栋楼的人家阳台上盛开的三角梅,那些火红的簇拥的花朵倾泄而下,它们开得如此盛大,就像要迫不及待在这个季节耗尽生命一样。
今年的雨水很少,暴烈阳光下的空气中仿佛到处弥漫着躁动的尘,让这个世界显得不那么通透,就像那一片三角梅,它们如此生机勃勃,但只让人记住了它们单调得有些乏味的红色。
刚才接到雨明的电话的时候,他好像还在睡梦之中,或者说那时候他才刚刚睡着。他最近睡眠很不好,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失眠困扰,他一直以为那些失眠的人都是心理不健康的矫情之人。
昨天下午沈南晖去学校接了小果回家,雅晴说过她要和同学聚会。沈南晖在外面买了吃的回去,简单吃完后,心不在焉地辅导小果做作业直到很晚。雅晴应该是深夜才回来,当时沈南晖已经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等到雅晴也躺下后,他问雅晴聚会都有谁去了。
“就那些人。”雅晴懒懒地说。
沈南晖和雅晴不是同一个学院,雅晴的那些同学沈南晖基本也就是一面之缘,以前和雅晴谈恋爱的时候雅晴老是要带沈南晖参加她的同学聚会,沈南晖很多时候都拒绝了,他不喜欢和那么多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过了些年,有时候沈南晖开玩笑要雅晴带他去和她的同学见见,雅晴看着他鼓鼓的肚腩半开玩笑地说带不出手。
沈南晖起身上了个厕所,睡意消退了些,他打开手机,看到一个同学群里有人发的今天聚会的照片,吴坚坐在正中间,雅晴坐在他旁边。雅晴笑得很灿烂,是沈南晖最近从未见过的笑容,他都快忘了她笑得这么好看。吴坚很沉稳地微笑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吴坚见面,但是看得出来吴坚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甚至和大学时没有太大差别。沈南晖不时从别人口中听说吴坚这些年如何在事业上春风得意,但是在婚姻上却未得圆满,他和妻子在几年前就已离婚,至今仍是单身,很多人都说像吴坚这样的大把年轻女孩往身上扑。
本来对于这些沈南晖是从不在意的,他不习惯去和别人比较,这也是雅晴经常看不起他的地方。但是现在他隐隐觉得这个社会不是你不想参与竞争参与比较你就可以置身事外,知足就是不知进取,淡泊可以说是没有责任心。他知道在雅晴眼里,自己现在早就不配与吴坚相提并论。
看着这样的照片,沈南晖甚至都没有勇气去质问雅晴为什么要和吴坚这么亲密,他知道他说不过雅晴。他记得雅晴在有次吵架时说过,如果沈南晖有出息能挣大钱,她才不会管他在外面如何左拥右抱,像他现在这样按时下班的才是真窝囊。
沈南晖心里没有愤怒,他现在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他现在只有烦躁。他躺在床上听着雅晴平静的呼吸,在一片漆黑中他睁着眼睛感受时间慢慢流逝,毫无睡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模糊记得雅晴起床的声音,雅晴和小果在客厅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关门的震动。但他不想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头晕脑胀气力全无。直到被电话吵醒。
雨明打电话过来问他有何指示,他知道这是他们看他没去上班来探他消息。他觉得很累,连大声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他半躺在床上,抽了一支烟,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因为雅晴说她闻不得烟味,这和他们恋爱中的说法完全不一样。他打开窗户让烟味散去,又坐了一会起身去了单位。
沈南晖进到办公室的时候,本来还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刻消停了,他进到里间他的办公室,没有关上门,他觉得有点闷。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外面那几个人毫无声响,他也没心思去安排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一宿无眠让他觉得脑子混沌,他清楚自己真的慢慢就老了。
过了一会,沈南晖听到萍姐轻快进到办公室的声音,萍姐有时候高兴就来一下单位,来了也就是和大家打个照面,和她几个老姐妹闲扯些八卦。
“这天,真热死人,出门一身汗。”
“萍姐,您咋过来了。”小菲说。
“这话说的,我再不来你们都忘了我也是咱二部的人了……小菲,有男朋友没?”
“您今天过来是来给我说媒的?”
“你还用我说呢?我说的你指定是看不上的。”
“您可别这么说,您要对外人这么说我可真嫁不出去了。”
“你要当真我就给你留意点。雨明,有女朋友了吗?”
“原来您是专门来找雨明的啊,他才眼光高呢,我怕您说的没戏。”小菲笑着说。
雨明没有说话。
“还没有吧?我一朋友家闺女和你年纪也差不多,我觉着挺般配的,我把信息给你发过去,你觉得行就找时间见见,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怎么都不着急的,这人啊,越拖越没得选。”
雨明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萍姐,这还有我呢,我着急呢。”彭翔笑着说。
“你才多大,你着急我不急。”萍姐说着拿出手机给雨明发了信息。“发过去了啊,人女孩可好了,你怎么说也要见见哈,你们这些小孩真是让大人操碎心。”
萍姐边说边进了沈南晖的办公室。
沈南晖睁开眼坐直了些。“姐您不在家带孙儿来单位干啥呢,又没有通知您过来。”
“他爸妈带着去旅游了,在家呆着也无聊。南晖,怎么我看你不太精神的样子,这是怎么了,二部可是清闲得很,你是干啥了?”
“这两天睡眠不好,也不知道为啥。没事。”
“可别说没事,睡眠好比啥补药都强,你也不是小年轻了,可得看好自己的身体,凡事别太较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不然老了有好受的。”
“知道了姐,我也明白呢。”
沈南晖刚进公司萍姐就是老员工了,虽然一直没有什么职位,但萍姐一直都是这种大大咧咧开朗的样子。说实话沈南晖很羡慕萍姐这样的人,仿佛永远没有压力和烦恼,一切都自然顺遂。
萍姐走后,沈南晖又微微闭上眼睛,窗外的阳光将天空照得惨白一片,一切都好像静止毫无生气。
何雨明站在沈南晖办公室的门口,敲了敲门,沈南晖睁开眼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