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气息钻进苏聆雨耳蜗,激起一阵难耐的酥痒。
方才沈峤也这样贴近她说话,吐出的字句却截然不同。
苏聆雨眨了眨眼,“我幻听了?”
“没有。”
蒋郁礼微微侧首,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轮廓,“泡泡,我不做没有名分的事。”
泡泡?
他怎么会突然唤她小名?
苏聆雨下意识将他推远,“哦,那不亲了。”
蒋郁礼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跌坐回去,拖长了调子:“苏聆雨,我可不当小三——”
“你还挺有道德。”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变态。”
“你也骂我……”苏聆雨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委屈。
“我不是那个意思。”蒋郁礼想解释,却发现她已经扭过头,显然不想再理会。
苏聆雨蹲到茶几旁,埋头开始吃东西。
她不会发病了吧?
蒋郁礼知道她患有分离焦虑症,也了解过这病症。暴饮暴食,正是内心不安的一种表现。
可现在,沈峤的飞机早已冲上云霄。
帮不了她。
蒋郁礼恨自己,不能成为苏聆雨的解药。
苏聆雨对他没有产生依赖性。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骤然密集,转眼化作瓢泼大雨,狠狠砸在落地窗上,蜿蜒的水痕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贵宾室仿佛成了被雨水隔绝的孤岛。
苏聆雨鼓着腮帮子,忧心忡忡:“大暴雨……飞机不会延误吧?”
蒋郁礼语气淡漠:“有可能。”
“不要啊……”
苏聆雨漂亮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委屈地抿紧嘴唇。
身边没有亲近的人,那种被遗弃的恐慌感会让她窒息。
她冲到落地窗前,对着灰蒙蒙的天空祈求:“老天奶,别下了别下了……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窗外电闪雷鸣,雨幕厚重得吞噬了所有景色,只剩模糊的灯光在挣扎。
完蛋!
真延误了怎么办?
苏聆雨双手合十,近乎绝望地祈祷雨停。她太过专注,丝毫未察觉玻璃上倒映出另一个靠近的身影。
直到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肩头。
那陌生的、清冽又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原来刚才觉得冷,不是发病的前兆。
室内光线柔和,室外大雨滂沱。
玻璃上,蒋郁礼英俊的面容被水痕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别着凉。”
嗯?
看起来冷硬无情的蒋郁礼,竟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苏聆雨下意识拢紧肩上的西装,转身道谢:“谢谢小叔。”
蒋郁礼面无表情:“别误会。你病了,我不好向你哥交代。”
苏聆雨是苏家掌上明珠,稍有闪失,苏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峤那个白痴!
机会送到嘴边都不知道把握。
就凭那点智商,还想和他争百川的继承权?愚蠢的大侄儿。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天幕,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玻璃嗡嗡作响。苏聆雨身体一颤,唇色霎时褪尽。
蒋郁礼眼神微暗,脚步不自觉地向前挪了半步:“害怕?”
“没有!”苏聆雨嘴硬道。
沉沉的雨幕让天色格外昏暗,她怕黑,更怕飞机再也飞不了!
她固执地转回身,继续祈求雨停。
雨没有停,机场广播却无情响起:因持续强降雨,所有航班暂停,请旅客前往附近酒店办理入住。
苏聆雨和蒋郁礼随着人流向外走。
就在这时,她眼睁睁看到一架飞机冲破雨幕,毅然起飞!
她急得猛拍蒋郁礼的手臂:“小叔小叔!快看!起飞了!为什么我们的飞机不能飞?”
蒋郁礼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那是山航。”
“早知道就坐山航转机了……也好过被困在这儿……”苏聆雨漂亮的脸蛋皱成了苦瓜。
机场大厅人潮汹涌,行色匆匆的旅客摩肩接踵。
苏聆雨冷不防被一个横冲直撞的路人狠狠撞了一下。
“嘶——”
那人毫无歉意,转眼消失在人群中。
蒋郁礼一把攥住她微晃的手臂,拉着她,穿过喧嚣混乱的人流。
苏聆雨裹着他的宽大西服,踩着高跟鞋,有些踉跄地追赶着他大步流星的步伐。
机场内外黑压压一片,人声鼎沸,雨声淅沥,出租车排起长龙,闪烁的车灯令人眩晕。
“蒋总。”两名下属撑伞迎上前。
蒋郁礼接过一把,稳稳撑在苏聆雨头顶:“走。”
“去哪?”
“酒店。”
雨势猛烈,伞面几乎完全倾向苏聆雨。
短短十几米,蒋郁礼的半边衣袖已被雨水浸透,而苏聆雨,只有鞋尖溅上了几点湿痕。
前往酒店的路上拥堵不堪,车子在雨幕中缓慢挪动。苏聆雨脱下西装搭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那昂贵的衣料,将它揉捏得满是褶皱。
他们没有选择机场旁简陋的快捷酒店,而是入住了稍远些的星级酒店。
两间房。
房门口,苏聆雨匆匆丢下一句“小叔,晚安”便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深夜。
蒋郁礼在不安的梦境中沉浮。梦里,幼小的他死死抱着父亲的腿,哭求着:“爸爸,我不想出国……爸爸,我想和你住一起……哥哥,我不想走……”
父亲冷漠地掰开他的手,对保镖下令:“送小少爷上车。”
八岁的他被强行塞进车里,车窗外,只有父亲和兄长冰冷的背影……
门铃声尖锐地刺破梦境。
苏聆雨?!
他猛地惊醒,翻身下床冲去开门。
门外,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苏聆雨一手拎着红酒瓶,一手抓着两只酒杯,脸颊酡红,眼神迷离飘忽。
“小叔,我睡不着……陪我喝点?”她醉醺醺地,不等回应便晃了进来。
失眠……又是分离焦虑的症状。
沈峤不在,她就无法安眠。
他那个该死的大侄儿,连自己的女朋友都照顾不好。
渣男。
蒋郁礼关上门,蹙眉看着她。
苏聆雨歪在沙发上,笨拙地倒了两杯酒,酒液几乎溢出杯沿。“喏,小叔……给你,这杯多!”
蒋郁礼接过,没有喝,深邃的目光审视着她异常的状态。
“干杯!”苏聆雨自顾自地碰了一下他的杯子,仰头灌下。
砰!
她手中的酒杯突然脱手,砸在地毯上,碎裂开来。
蒋郁礼端着酒杯,眉峰微挑,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竟觉得此刻抿一口酒也不错。
“沈峤那个王八蛋!!”苏聆雨忽然爆发,声音带着哭腔,“把我一个人丢在机场……等我回去……一定告他一状!”
发泄过后,心头的空洞并未填满。心慌、头痛、恶心……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攫住了她。每个季度的体检都显示身体无恙,是心理的顽疾在作祟。
她发病了。
让她赖以生存的安全感来源——父母、哥哥、沈峤——此刻都不在身边。
身边,只剩下一个蒋郁礼。
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无助地望向他,脆弱得像雨中被淋湿的蝶。
“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