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库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只剩下死寂和冰冷。
门口那个怯生生探进来的小脑袋，那双湿漉漉、充满恐惧和迷茫的大眼睛，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妈…妈妈？”豆子缩在角落里，抱着小熊，小脸煞白，下意识地重复着门口那个陌生男孩的话。
林小鹿也懵了。
又一个孩子？
这鬼地方，怎么接二连三冒出小孩？还都这么小！
陆沉按在枪柄上的手没有松开，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门口那个瘦小的身影。他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声音低沉而充满警惕：“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门口的小男孩似乎被陆沉冰冷的声音吓到了，身体猛地一缩，又躲了回去，只留下细弱蚊蝇、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门缝里飘荡：“…我叫…小石头…我…我找不到妈妈了…好黑…好饿…”
“小石头？”林小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看着角落里同样害怕的豆子，又看看门口那个看不见身影的孩子，一股强烈的酸涩涌上心头。
都是可怜的孩子…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陆沉却猛地抬手制止了她。
他眼神示意她噤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管廊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管道滴水的滴答声。
暂时安全。
陆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冰冷。他缓缓拉开半掩的门。
门外，那个叫小石头的男孩蜷缩在冰冷的管廊墙壁下，瘦小的身体裹在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外套里，光着脚，脚趾冻得发紫。他抱着膝盖，小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压抑地抽泣着。
看到门开了，他惊恐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和灰尘，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害怕。
“别怕…”林小鹿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很轻，“我们不是坏人…”
陆沉没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他太瘦了，皮包骨头，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眼神虽然惊恐，但很干净，不像是在末世里摸爬滚打很久的样子。
“你妈妈呢？”陆沉沉声问，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小石头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不知道…好多…好多怪物…妈妈…妈妈拉着我跑…跑散了…我…我躲在这里…好几天了…没吃的…没喝的…”
他越说越伤心，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林小鹿听得心都碎了。又是一个和妈妈失散的孩子…这该死的末世！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沉，眼神里带着恳求。
陆沉眉头紧锁，眼神在小石头和豆子之间扫过，又看了看林小鹿腿上缠着的纱布，最后落在自己鼓囊囊的背包上。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回冷库，从背包里拿出那半瓶浑浊的雨水，又掰了一小块压缩饼干，走到门口，蹲下身，递到小石头面前。
“吃。”他言简意赅。
小石头看着水和饼干，眼睛瞬间亮了，但又不敢接，怯生生地看着陆沉冷硬的脸。
“拿着吧，孩子。”林小鹿赶紧走过去，轻声说道。
小石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水和饼干，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噎得直伸脖子。
林小鹿看着他那可怜样，又看看豆子，心里一阵发堵。
她转身走回冷库角落，开始收拾刚才找到的物资——那十几罐牛肉罐头，几包蔬菜干，两瓶维生素片，还有那把枪（虽然被陆沉拿走了）。
她把罐头和蔬菜干小心地装进包袱，维生素片也塞进去。看着包袱鼓起来，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好了，收拾完了。”她拍了拍包袱，看向陆沉，“我们…带上他吧？”
陆沉没立刻回答，他站在门口，看着小石头吃完最后一点饼干渣，舔着瓶口的水，眼神复杂。
“背包给我。”他忽然对林小鹿说。
林小鹿不明所以，但还是把那个装着所有食物的包袱递给他。
陆沉接过包袱，拉开拉链，当着她的面，把里面所有的东西——牛肉罐头、蔬菜干、维生素片——一股脑倒了出来！
“你干什么？！”林小鹿惊叫出声，心疼得直抽抽！
陆沉没理她，动作麻利地将所有东西重新分类、整理，然后只挑拣了其中一部分——六罐牛肉罐头，三包蔬菜干，一瓶维生素片，还有那两瓶矿泉水——重新塞回背包。
剩下的东西，他推到一边。
“这些，不要了？”林小鹿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剩下的罐头和蔬菜干。
“太重。”陆沉冷冷道，拉上背包拉链，背在肩上，“只带必要的。”
林小鹿看着地上那堆被舍弃的食物，又看看陆沉背上那个明显瘪了不少的背包，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了上来！
“你疯了吗？！”她指着地上的食物，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外面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食物就是命！你居然扔掉？！豆子和小石头怎么办？他们还在长身体！这点东西够吃几天？！”
陆沉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带着他们，走不快。食物再多，带不走也是死。”
“那也不能扔啊！”林小鹿气得跺脚（牵扯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我们可以分着拿！我拿！豆子也能拿一点！小石头…小石头也能帮忙！”
她说着，就去捡地上的罐头。
“你？”陆沉的目光扫过她缠着纱布的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你！”林小鹿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还有，”陆沉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把枪，我拿着。你，别碰。”
林小鹿看着他那副掌控一切、不容反驳的样子，再看看地上被舍弃的食物，委屈、愤怒、不甘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凭什么…你凭什么…”她声音哽咽，“东西是我找到的…”
“就凭我能让你活着。”陆沉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或者，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食物，自己走。”
林小鹿瞬间哑火。
自己走？带着豆子和小石头？在这怪物横行的地下管廊？
她不敢。
她看着陆沉冷硬的侧脸，又看看地上那堆被舍弃的食物，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又闷又疼。
她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最终，还是默默地蹲下身，把地上剩下的罐头和蔬菜干，一个一个，用力塞进自己那个原本装杂物的、破旧的包袱里。
塞得鼓鼓囊囊，沉甸甸的。
她吃力地把包袱背在肩上，勒得肩膀生疼。
豆子懂事地跑过来，想帮她拿一点。
“不用，豆子乖。”林小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揉了揉豆子的头。
小石头也怯生生地走过来，看着林小鹿背上沉重的包袱，小声说：“…姐姐…我…我可以帮你拿…”
林小鹿看着这两个瘦小的孩子，心里更难受了。
她摇摇头，没说话。
陆沉站在门口，看着林小鹿倔强地背着那个超负荷的包袱，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朝小石头招了招手：“跟上。”
然后，他率先迈步，走进了黑暗的管廊。
林小鹿咬着牙，忍着腿疼和肩膀的酸痛，拉着豆子和小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沉重的包袱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幽绿的荧光棒在陆沉手中晃动，照亮前方一小片未知的黑暗。
林小鹿看着前面那个冷硬的背影，又感受着背上沉甸甸的重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物资…就剩这么点了…
还多了两张嘴…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